墨沁沉月

“可能會有點痛，不要動噢！”觸及這熟悉的掌溫，湊崎紗夏只是怔了下，便將心思專注於袖子下的傷口上。

小心翼翼夾起棉球，沾上生理食鹽水，將周圍那凝固的血跡洗淨，熟稔地將染紅的棉球棄於一旁的垃圾鐵桶，迅速夾起新棉球，染上碘酒，輕輕塗抹在傷口上。

那傷口，不大不小，但在湊崎紗夏眼裡，就是如此地刺眼，任何一丁點傷，都會讓她感到心疼。

因此也沒意識到，她就這麼自然地，跨過了那用時間安撫的防衛，而周子瑜，也沒有意會到，自己竟然，也不會感到排斥。

直直盯著湊崎紗夏那替自己處理傷口的入神，皎潔的月光打亮了她半邊的臉頰，她，是不是又憔悴了…？

事隔幾天，為什麼，總還是無法消散那種不具名的心慌？盯著那煽動的眼睫毛，小巧的鼻子，精緻的臉龐，這種熟悉，前所未有。

陡然間抬起頭，兩人就這麼四目相交，周遭的時間彷彿慢了下來，甚至凝結住，為什麼，是相同的憂愁？

盯著她那棕褐色的眼眸，眼底下的神情，觸動最深處沉默的靈魂，就這麼靜靜地盯著她，不發一語。

“那個…周隊長，還有哪裡有傷口嗎？”聽見這有些生疏的稱謂，不知為何，竟讓周子瑜心生不滿，蹙起了好看的眉。

“沒。”抽回了手臂，將衣袖拉下，單手熟練地扣上袖扣，看了下身上那被局部染上血腥的襯衫，有些嫌棄。

“這個給妳。身上黏黏的不舒服吧！快去換。”迅速從一邊的抽屜拿出紙袋，交給了站在月光下的周子瑜，那種來自血液的黏膩，想必不是太舒服吧？

“恩……”楞楞接過，遲疑了片刻，接著邁開步伐，拉起簾子，褪下那染紅的衣裳，換上一件乾淨純淨的白襯衫。

一邊手穿過了衣袖，正一如往常要很自然地將另一隻手穿過袖子之際，瞥見了在手臂上那剛被處理好的傷口，猶豫片刻，這才小心翼翼穿過。

熟稔地迅速扣上那排扣子，嗅見衣領上那淡淡的雅香，還有這補過的袖扣，可以斷定，這肯定不是新買的，而是，本來就屬於自己的衣物。

“子…周隊長，妳的手機響了！”突如其來的呼喚，讓周子瑜驚了下，速速拉開簾子，邁開修長的腿，快步來到桌前，果然自己的手機正在桌面上震動著。

“喂！”接起電話，難得的Life竟然沒電，持著手機放在耳邊，專注地聽著電話另一頭的聲音。

習慣性背過身，湊崎紗夏也就能大大方方地看著這道身影，是與自己如此地近又那般的遠，我……還能再次觸及到妳嗎？周子瑜……

接連幾天的忙碌灌醉了這份思念，如今她就站在面前，是滿足，還是難受？為什麼如此的矛盾呢？

揚起的微笑泛著苦澀，其實，就連她也意想不到，那個人，會這樣闖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打破了這屬於自己的連夜孤獨。

還以為這不過是自己氾濫的思念營造出的假象，自嘲了下這畫面，但就在看見那人雙眸中的空洞失落，以及那染血的襯衫時，自己卻無法克制地上前。

就算怎樣，告誡自己千百萬次，但總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向妳走近，即便我知道那會受到傷害。

不知為何，當回過神來時，湊崎紗夏已經來到周子瑜的眼前，對上她詫異的神情時，卻不敢到歷往的心慌。

踮起腳尖，將身子向她微微前傾，朝她伸出雙手，看見她眼神閃過的驚慌，但卻沒有選擇退步逃離，只是維持著持手機的動作，應答。

將手伸向她的頸後，溫柔細心地替她翻正領子，兩人的距離，約莫只有三公分，若有似無的感受到來自對方的徐徐鼻息。

一個頭向左撇，一個頭便要向右偏，周子瑜面露尷尬，卻也說不上，心頭，似乎有種莫名的愉悅在蔓延著。

電話那頭掛斷，就在周子瑜拿下手機轉頭之際，碰上了湊崎紗夏的臉龐，驚的她是連忙將頭轉回原來的角度，而這剎那，同樣震驚的也不只一人。

柔軟帶點冷感的嘴唇，觸碰上這嫩白的臉龐，這讓湊崎紗夏瞬間紅至耳根，熱意襲上臉龐，緩緩縮回手，退回到原本的距離。

而周子瑜也不如往常般的神態自若，藉由那微弱月光，那可疑的嫣紅若隱若現，只是那神情，依舊壓抑著。

“那個…領、領子，已經用整齊了。”不敢正眼對上，湊崎紗夏明顯的眼神飄移，卻也透露出自己此刻的異樣。

“謝謝，湊崎。”清冷的嗓音傳入耳中，這種叫法，讓湊崎紗夏不免又想起了從前時光，真的有些惆悵感。

“工作，很忙？”詫異地抬起頭，有些意外周子瑜竟然會問起生活事，有些，太意外。

“還好，只是最近手術排比較多，只能趁著空檔躺一下。”揚起親切的角度，但在周子瑜看來，不過是佯裝自己過得很好的面具罷了。

那藏在眼底的憂傷與琴聲中的傷痛，在周子瑜眼中，是如此地赤裸無所遁形，或許也就只有她，能夠一眼便揭穿。

“別用工作把自己逼得喘不過氣。”這話一出，卻讓湊崎紗夏感覺到心正隱隱刺痛，周子瑜啊！妳現在的溫柔關心，又是出自於什麼立場？

“妳最近也挺忙的吧！”僵硬的嘴角，讓她不清楚此刻的自己究竟是微笑著，還是面露苦澀，答非所問，是為了阻止她繼續探究下去。

“妳的另一伴，就放任妳這樣慢性自殺？”滿是認真的神情，眼眸中還流出一種責備，但卻沒有察覺，這句話，卻狠狠中傷了眼前人。

滿是複雜看著周子瑜，這種矛盾該如何訴說？情緒與理智在互相搏鬥，好不容易，這才忍了下來。

“妳又知道，我有另一伴了？”就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執著在這個問題的答案上，順口，就這麼道了出口。

“有誰，會戴著本該成對的單邊耳環？還會時常拿下來，握在手中？妳眼中的落寞，代表著，有個很在意的人吧？”將目光聚焦在那戴於右耳上的耳環，風格簡約大方，看起來審美觀與自己很像。

“那妳又確定，那個很在意的人就是另一伴？”失神地看著陰暗角落，臉上的弧度是違心。

“每當妳想起她，所流露出的幸福感，我想，這就是最大的可能性。”看了眼手機，上頭的訊息是要自己速返隊中。

“我要回去了。最近都會在隊上，如果妳覺得無聊，可以去朴志效那住。先走了。”逕自轉身，打開了門，消失在這微弱的月光中。

聽見閉門那沉悶的聲響，湊崎紗夏這才抬起頭，看著那已闔上的門，淚水在眼眶打轉，有些頹然的坐在沙發上。

那個最在意的人，離我而去，妳叫我別用工作麻痺自己，那周子瑜，我又該如何停止想念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