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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醒時分,縱然淚流滿面,也要咬著牙擦乾眼淚,昂首闊步,繼續向明天邁進。

 

秀長的眼睫毛顫了顫,隨著眉宇緊蹙,一雙氤氳霧氣的深邃雙眸徐徐睜開,怔怔望著被晨曦鍍上薄薄金光的天花板。

 

骨感修長的大手落在靈魂之窗上,掌心散發著若有似無的熱度,溫暖眼皮下酸澀腫脹的眼。

 

帶著老繭的指腹觸摸眼角掛著的淺淺濕意,輕咬下唇,以衣袖順勢抹去臉上殘留的淚痕,不明所以地扯起嘴角哼笑一聲。

 

並非是頭一次回憶起這個片段。

 

打從恢復完整記憶時起,塵封的過往終於重獲天日,像是怕被再度遺忘般,隔三岔五強佔夢境。

 

好似當時受球棒重創緊急開顱手術後,糾纏她每個深夜的血腥夢魘,強迫她再一次體驗,任何抵抗在此面前都顯得格外蒼白無用。

 

那種感覺,就好比有人將你的頭強壓在水中,無論怎麼掙扎也不見其效,直到最後一口氧氣用盡、渾身脫力,這才肯將你拽起。

 

最為諷刺的是,當你滿腔憤恨想要看清楚兇手真面目時,卻發現,那個使你痛不欲生的人,竟然就是自己。

 

於是乎,那段日子的周子瑜再也不敢入睡,用盡千方百計,甚至不惜選擇非常手段去阻止,因為深知,一旦閉上雙眼,便會墜入無底煉獄。

 

日復一日,肉體與精神逐漸瀕臨崩潰邊緣,危急時刻,若不是有湊崎紗夏的出現,或許,她也無法就此從惡性循環中脫身。

 

大抵是尋回完整記憶,心境因此有了改變。往事對她造成的陰影依存,只是現在的她,已經學會平心面對而非因懼逃避。

 

掀開棉被從溫暖的被窩中起身,接了杯溫水緩解喉頭的乾澀,側身抱胸倚靠著牆,眺望遠方自山頭處悄悄露臉的朝陽,見證世間萬物的甦醒。

 

興許這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吧!生命拼圖中缺失的部分全數找回後,周子瑜這才從中赫然醒悟,其實她被塵封的不只記憶,還有那些在他人口中被稱作‘情感’之物。

 

眾人皆以為是因為湊崎紗夏才讓周子瑜從此有了溫度,並且學會了展露出情緒,綜觀而言,此話確實不假,不過只有她本人最清楚,其實這話,只能算對了一半。

 

放在從前,或許周子瑜會同意這個說法,只是會偶爾覺得有些許的違和感,因為即便面對湊崎紗夏時她會看似擁有更為豐富的情感,實際上,更多時候她會感覺到,在她與外界之間,似乎又被什麼給東西阻隔著。

 

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時至今日,周子瑜這才幡然醒悟,原來自始至終的問題原因,都是出自於此,這陌生中帶著熟悉的感知,終於恢復,也全盤接受。

 

簡易盥洗,熟稔換上標誌性的長袖白襯衫以及黑色長褲,手握御守和項鍊上的銀戒,淺吻,而後鬆開項鍊,將那枚意義非凡的御守鄭重放在左胸前的口袋,本先的心惶不安就此散去。

 

“包子,走吧。”輕按右耳上的通訊裝置,周子瑜放下手中的紅筆,深深地看了眼牆上掛著的月曆後,眼帶一閃而過的精光推開房門。

 

晨光自落地窗優雅灑下,打亮了掛在門旁皓牆上的月曆。月曆上,叉記號一個接著一個整齊排序,代表著已過去的時間,半乾的紅色筆跡旁,是其中唯一一個被特意圈起的日子。

 

……。

 

“又是救護直升機?”嘴銜價格匪淺的雪茄,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桌上的黃銅製龍神座,腳尖輕輕一蹬,椅子轉向右側成列的落地窗。

 

噠噠噠的聲響忽近忽遠,紅白色的救護直升機飛行在海平面上空,朝著彼方前進,沒有任何的停滯盤旋。

 

“是的烈哥。”站於斜後方的隋雨順著忽烈唯的目光,面無表情瞥了眼不遠處的噪音來源,如是回答道。

 

不知是否多心,這救護直升機近日來過於頻繁經過他們所在之處,雖然經過查證確實是曜晟醫院最近添購的,但隋雨總覺得其中有些不對勁。

 

“烈哥,貨準備好了。”李力帶來的消息,讓百般無聊的忽烈唯連忙放下手中的龍神座站起身,同時也打斷了隋雨的思考。

 

領著兩人來到據點附近隱密的地窖,守門人見到自家老大趕忙鞠躬放行,唯恐一個閃失惹怒性情殘暴的忽烈唯。

 

陰森幽暗的地窖,難喻的黴濕潮氣撲鼻而來,埋伏在四周的冷冽寒氣肆無忌憚,然而三人面不改色,在李力的引路下來到了位於盡頭處的房間。

 

將鎖頭解下,使勁拉開生鏽的鐵門,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震耳欲聾,隨著啞黃燈泡亮起的瞬間,一雙雙充斥驚恐的童稚眼眸印入眼簾。

 

巨大的鐵籠關著數十名兒童,他們的手腳受麻繩牢牢捆綁,嘴巴被塞了厚布再以膠帶黏住,既動彈不得,也發不出任何丁點聲響。

 

這,正是他們口中所提到的「貨」。

 

“這批貨色不錯嘛。”進入鐵籠,忽烈唯蹲了下身,伸出手箝住小男孩的下顎饒有興致的左探右瞧,神情盡顯滿意。

 

未經世故的孩子不知等待的未來是什麼,粗糙的麻繩在細嫩肌膚上勒出圈圈紅痕,被布與膠帶封住的口剝奪了他們發聲的能力,各個紅著眼眶,面布淚水。

 

偏偏眼前這個小男孩,緊皺著眉頭,稚嫩的眼眸中不見絲毫恐懼,目光流露出不願向命運低頭的韌性倔強,冷不防與記憶中的那名女孩重合。

 

煩躁地微瞇起眼,只聞忽烈唯冷笑一聲,霍地搧了個耳光,男孩承受不住這般狠勁,隨著慣性翻滾,狠狠撞向邊上的鐵欄,使鐵籠發出陣陣沉悶低吼。

 

“誰準你用這種眼神看我的?嗯?” 居高臨下冷眼看著因痛而蜷起身的男孩,忽烈唯一腳重踩柔軟的腹部,伸出手抓住頭髮,將他的頭提起。

 

即便如此,男孩仍舊不改神色,執拗地與踩在自己身上的人對視,而這番舉動自然惹怒了忽烈唯,握緊拳頭便往男孩的臉上招呼,直到昏厥過去這才肯罷手。

 

“你們兩個交代下去,明天交易,皮都繃緊點,誰敢掉鍊子就準備掉腦袋。還有,這個處理一下,別讓咱的客戶看出端倪。”嫌棄地抹去指骨沾染上的血跡,將還沒斷氣的男孩踢到角落,在旁親眼目睹一切的孩子們劇烈掙扎,紛紛發出嗚嗚咽咽的微弱聲音,而這反應,卻讓忽烈唯不禁開懷大笑。

 

“明白,烈哥。”承接指令,跟隨忽烈唯離開地窖,然而誰也沒注意到,離開牢籠前,李力回過頭深深地看了眼那男孩,冷漠的眼神中閃過一抹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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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沁沉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