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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跟那孩子還真像。”不知何時走上前,朴軫永將礦泉水遞給了剛被金多賢攙扶到椅子上休息的湊崎紗夏。

 

也不矯揉造作的拒絕,即便疲憊,湊崎紗夏仍然揚起一抹真誠的笑容,謝過朴軫永後接下水,在喝水同時不忘拍拍金多賢的手,示意她也去休息下。

 

“在妳身上,我彷彿看見了那孩子的身影。她也曾經在這個地方,拚命復健。”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故意在說給湊崎紗夏聽,無論起初本意為何,都提起了那人的興致。

 

“妳想聽聽關於她的小故事嗎?”在看到湊崎紗夏如搗蒜泥般的點頭後,朴軫永席地而坐,在她殷殷期盼的注視下,緩緩道出那段曾經……

 

“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就是這麼看似平淡無奇的一句話,卻成功地瓦解了由周子瑜所築起的第一道高牆。

 

因為她渴望的,本來就不是他人那一句句蒼白的慰問或是出自心疼產生的阻撓,而是有那麼一個人,能夠察覺到潛藏在她內心深處的不安。

 

醒來後的她,認識的僅有朴軫永以及其妻子。憑藉剩餘的記憶內容,周子瑜理所當然的拼湊出了導致現狀的原因,刻骨銘心的不甘,正是讓她會如此義無反顧的理由。

 

習慣了用沉默隱瞞,以為自己可以如往常般堅強面對這一切,承受住全世界的憐憫,卻敵不過朴軫永的一句平凡。

 

宛若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孤獨幼狼,只能依靠本能一意孤行,倔強的背後,隱藏著所有的脆弱。

 

彷彿只要她不斷地奔跑、不要停下腳步,就能夠因此而擺脫壟罩於身的黑暗,如往常般獨自默默消化這些種種。

 

然而,以為足夠堅定的覺悟,卻在朴軫永的一席話面前潰不成軍,因為任憑周子瑜怎麼樣也沒有料想到,竟然會有人能夠如此精準地捕捉到她毫無防備的脆弱。

 

“爸已經走了,媽被他們帶走沒有下文,弟弟受不了這種日子也選擇離開,唯一留下來的我,現在連走路都有困難。朴叔,我活下來,真的有意義嗎?”借力低著頭,雖看不清神情,但朴軫永卻是敏銳地捕捉到,藏在話語間若有似無的顫音。

 

這番話,不禁讓朴軫永微微蹙起眉頭,輕抿下唇,看向周子瑜的神情有些複雜。思索片刻後,不給出任何的回覆,只是將她穩穩從地上抱起,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我沒辦法替妳定義什麼稱作有意義。”採高跪姿蹲踞在她的身前,朴軫永緩緩捲起她的褲管,看了眼膝蓋上有些刺目的挫傷後再度開口:“子瑜啊!如果暫時找不到意義,那麼,就把追尋意義當作目前的人生目標如何?”

 

明明雙手還使不上什麼勁,卻是死命抓著椅子兩側,並非因為身上新增添的那幾道傷口,而是因為此時的她陷入了迷惘的不安,那模樣好似溺水者會使盡全力抱緊浮木般。

 

見此狀,朴軫永也沒打算再多說些什麼,只是撈來了醫藥箱,拿起棉花棒和生理食鹽水等等常見的醫療用品,著手替她清理傷口。

 

有些話有些道理,面對聰明人,不必說得太過明白,只要給予時間好好消化沉澱,勝過在一旁的千言萬語。

 

緊咬下唇,靜靜地看著朴軫永替自己處理那早已感覺不到任何疼痛的傷口,那景象,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周傳。

 

「總而言之,活著!」腦海中猛然浮現出當時遊走在生死之間,與周傳許下的承諾,化作一抹微弱的星星之火在黑暗中悄悄點燃。

 

歷經掙扎,周子瑜漸漸鬆開了手,任由朴軫永再次將她抱起,重新安放回今早恨不得逃離的病床上。

 

“朴叔,你,後悔過嗎?”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話,聲如細絲,若不是親耳聽見,恐怕會以為只不過是一時幻聽。

 

原先的摸不著頭緒,直到朴軫永注意到周子瑜的目光,聚焦在他制服所別的警徽上,這才明白了她這話的意思。

 

“妳知道嗎?我曾經也問過妳爸這個問題。”撈出配戴於頸部的項鍊,看著那枚象徵著兄弟情誼的銀色戒指,眼底不自覺地映出一抹看不透的滄桑。

 

當年的他們,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兩個警隊新血,那一回的任務狀況險峻,是周傳義無反顧的選擇衝上前救下人質,才將一切化險為夷,但是他也因此受了傷被送進急診室。

 

兩人不是同一個部門的。朴軫永接到這則消息後,連裝備都還沒卸下便心急如焚的趕到了醫院,拉開圍起的簾子後,首先對上的,是周傳陽光的燦爛笑容。

 

“你是瘋子嗎?都這樣了還笑得出來?”氣急敗壞的吼了一聲,雖然必須得承認,當看到他的笑容時,焦急如焚的緊張這才舒緩。

 

“我這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軫永,這裡是醫院,別大聲喧嘩。”面對結拜兄弟的怒吼,周傳只是笑了笑,彷彿身上的兩處槍傷不過是不值一提的擦傷。

 

“你就不怕後悔嗎?如果那一槍打中的是你的頭或是心臟怎麼辦?”煩躁地抓亂後腦杓的頭髮,經過周傳的提醒後,朴軫永壓低了音量,但那怒火仍沒有澆滅的跡象。

 

“不能說不怕,但我不會讓自己後悔。失去,進而誕生出後悔,對我來說,失去,就證明著無能。我努力讓自己強大,就是為了不失去我所重視的一切,所以,我不會讓自己後悔。”朴軫永至今還記得,當時周傳說出這話時,神情透出無比的堅定,或許也因為這份理念,致使他能夠鑄下日後的傳奇一生。

 

抽離回憶的漩渦,朴軫永將由鍊子串住的戒指放回到衣服下,抬起頭對上的,是周子瑜的躊躇迷惘。

 

“很多選擇,沒有人能夠在一開始就斷言,這會不會讓妳後悔。我只清楚,如果不知道自己現在想做什麼,那麼就想想,現在該做什麼。人生只有一回,每個人都該靠自己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我相信,這也是妳爸所希望的。”再次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髮頂,他相信如果周傳在這,肯定也會這麼說的。

 

沉默良久,久到連朴軫永都覺得是該退出房間讓她一個人自己去好好思考之際,周子瑜猛然抬起頭,目光一掃先前的混濁,那模樣,像極了當年在急診室時的周傳。

 

“朴叔,我要怎麼做,才能夠成為警察?”也就是這個堅定的答案,才有了如今的周子瑜。

 

只是,無論是朴軫永或者是她本人也不知道的是,會做出這個決定,全是因為周沁墨─那個被周子瑜遺忘了好幾年的深夜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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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沁沉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