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沁沉月

顫抖的雙手仍死握住平行桿，縱使揮汗淋漓也不願停下無力的步伐，緊咬著牙根，艱辛地靠著雙手支撐自己踏出下一步。

“紗夏姊，先休息一下吧！”總歸回國也已經好一段時間，逐漸拾回了被暫時遺忘的語言，如今也終於不會三不五時在語句間穿插韓語。

即便想倔著性子恍若未聞，但肌肉的酸痛感讓湊崎紗夏不得不面對現實，在金多賢的攙扶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喘息片刻。

偌大的復健室裡擺滿各項器材，卻只有湊崎紗夏與金多賢兩人的身影，外頭，是朴軫永直系管轄的秘密部門在忙碌奔波。

“妳一直待在這邊真的沒關係嗎？多賢啊！妳還只是住院醫師，考察升職很重要的。”接過金多賢遞來的水，湊崎紗夏憂心地將問題問了出口。

“恩，沒事的！我有乖乖照程序請假的，更何況上面也批准啦！妳就別擔心啦！紗夏姊。”帶著安撫意味地輕輕拍了拍湊崎紗夏的手背，而後順勢替她揉揉過度使用的肌肉。

不過這話，讓金多賢不禁回想起當時先是莫名其妙受周子瑜鄭重託付，而後不久，警政署長親臨醫院，帶走了陷入昏睡中的湊崎紗夏，最後，則是自己找上了傅承恩，與朴軫永進行了一系列的談話後，這才順利留在了這裡。

那是周子瑜失蹤前倒數第二個夜晚，當時的金多賢剛巡房回到辦公室，卻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刻遇見她。

“我時間不多了，這件事，只能拜託妳。”不給金多賢開口詢問的機會，周子瑜劈頭便是這麼一句話，愣得她只能露出疑惑的神情。

“請妳替我照顧好湊崎紗夏。我沒辦法多跟妳解釋什麼，有些時候，無知才是最安全的。”感覺到有個金屬物品被交付到自己的手掌心，無奈光線不足，讓金多賢一時間也不知道周子瑜究竟給了自己什麼東西。

“妳就這麼放心？我跟妳可是情敵，難道不怕我把她搶走？”一片昏暗之中，察覺到那人準備離去的背影，仍處於茫然之中的金多賢自然想要問出個所以然。

正準備搭上門把的手因為這句質問冷不防顫了下，閉上雙眸，漆黑成功掩飾了她此刻糾結的神情。

“如果我真的發生了些什麼，那個傻瓜，就拜託妳了。”雲淡風輕地悠悠吐完這句話，而後，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毅然決然地轉開門鎖，深怕再多逗留，會動搖了自己的決定。

畢竟這世間上又有誰，能夠這樣忍心將自己深愛之人託付給他人來照顧？她也不是聖人，會做出這個決定，也是逼不得已。

“所以妳做這個選擇，是為了她嗎？”看著她推開門準備離去的背影，金多賢選擇將最後一句最為重要的疑惑問了出口，只不過她未曾料想到的是，原來那個人，也會有露出那種神情的時候。

“為了她，也為了我自己。”微微回過頭，在門外刺眼日光燈的照射下，金多賢在她身上看見了悲痛和決絕，而後，便消失在自己的視線所及範圍內。

藉助月光，金多賢這才看清楚，周子瑜交給自己的，是一枚閃爍金光的胸章，而也是這個胸章，讓她在與朴軫永談話時，證實了可信度。

本來金多賢還不知道究竟為何周子瑜會願意選擇把這個重責大任交付到她的手上，直至現今，才總算明白，她納入計算考量的，是自己和她對於湊崎紗夏那份共同的感情，同時，所牽涉影響的範圍是最小的。

沉默之中，已休息片刻的湊崎紗夏選擇站起身，一言不發地再度走上平行桿進行復健。

終究還是在病床上躺了約莫一個月的時間，神經肌肉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期間內神速恢復，要在沒有旁人的攙扶下自己走一段路還是太過於勉強。果不其然，下一秒，便看見了湊崎紗夏狼狽地向前撲倒摔至地上。

“紗夏姊，妳為什麼這麼著急呢？”見狀，金多賢三步併作兩步地衝上前，小心翼翼地使力將她半抱半拉的扶起，讓她重新做回到椅子上。

這是讓金多賢最想不通的。打從湊崎紗夏醒來，與朴軫永進行一對一談話後，就開始變得異常的著急，每天睜開眼所想的便是去進行復健，明明這事情並非一蹴可幾，作為醫生，她應該也知曉復健這檔事不可操之過急才對。

“沒時間了，我必須趕快好起來才行。”幸虧地板還有鋪上黑色的防護墊，才不至於摔傷，至多磕紅了關節處的皮膚，不過那人，卻絲毫不在意這些身體上的痛楚，只是有些無助地把話說完，而後，下意識地抬起手，摸著右耳上的耳環。

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那日與朴軫永的一對一談話。

聽見開門的聲響，稍稍平復情緒的湊崎紗夏一抬起頭，便看見隻身走進房的朴軫永，不禁想起前幾日所聽見的對話，情緒也跟著激動了起來。

“朴署長，子瑜她絕對沒有叛逃！她沒有背叛警隊，請您相信我！”因為情緒波動，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度墜落。

“看來，妳應該都想起來了，對吧？”然而，來者沒有多說些什麼，朴軫永只是拉了把椅子，逕自坐在床邊。至於察覺到自己失態的湊崎紗夏，連忙用衣袖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

“還記得我說過，妳之所以出現在這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有些只有妳才知道的關鍵答案吧？”雙手十指交扣，朴軫永將身子重量全依託在椅背上。

“那我就直說了，我只有一個問題要問妳，這答案至關重要，也請妳依照她的想法與意志，給我真正的回答。”語畢，朴軫永直直對上湊崎紗夏的雙眸，與她四目相交。

“她的立場是什麼？”向前微微傾身，布滿歲月滄桑的雙眸底是從未見過的銳利與嚴肅，無一不讓湊崎紗夏感覺到堪比食人的壓迫感。

“她想要與過去作個了結，無關報仇。會退出警隊、與我們都脫離關係，只是因為害怕連累牽扯到我們。她已經不想躲躲藏藏，我想，也是因為我的關係吧……”認真思索，而後，湊崎紗夏毫無畏懼地對上那道犀利目光，一字一句緩緩道出。只是在語末，苦澀一笑。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謝謝妳的答案，我想，我總算可以確定自己該怎麼做了。”釋然般露出了笑容，朴軫永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後朝著門口一聲令下。

“聽令，撤除反恐部隊隊長周子瑜反叛之嫌疑，並且開始進行秘密支援行動。”而湊崎紗夏這才明白，原來那些人，就守在門外，共同等著這個答案。

“妳可別以為這就沒妳的事了，妳啊！可要趕快好起來。妳跟她，可是命運共同體。”留下這麼一句話後，朴軫永隨即便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