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沁沉月

靜靜地望著鏡中反射出來的身影，乍看瘦弱單薄，卻擁有精實的線條，同時兼具女人特有的柔軟，只可惜這副身軀上，遍布著無以計數的淡淡傷疤。

手臂穿過袖管，淨白的襯衫遮擋住了所有疤痕，捋直皺褶，嚴謹地穿戴上所有裝備，思索片刻，將幾近全新的沙漠之鷹和殘留歲月痕跡的P85分別收於左右兩腳上的腿掛式槍套內。

腳踩作戰靴，在地板上扣出沉甸悶響，眾目睽睽下，周子瑜在視線焦點上佇足，放眼望去環視一圈，心底油然而生股欣慰感。

起初剛接手周沁墨之位時，這群夜雨堂的大男孩們，表面雖是畢恭畢敬，但難掩心底的浮躁，時至今日，男孩蛻變成男人，舉手投足之間由內而外自然地散發出穩重的肅殺之氣，頗有自家反恐部隊的幾分風範。

從玉澤演手中接過步槍，領頭進行例常的槍枝檢查，沒有任何的口令，單純依靠連日來所培養出的默契，整齊劃一。

“全力以赴，平安歸來。出發！”一聲令下，沒有任何的冗言贅語，清冷的嗓音透過通訊裝置透入每個人的耳中。

“全力以赴，平安歸來！”精神抖擻地齊聲複誦，揹著裝備提起槍枝，向外移動，朝著伍尉盟位於港邊的重要據點前進。

子夜。城市的霓虹燈閃爍，喧囂的燈紅酒綠，奪去了夜空中繁星的璀璨，直至駛離，永晝的海市蜃樓終於消散，萬物回歸安逸深眠。

向後將後腦杓靠在車窗上，無數光點隱約透過眼皮擾攪雙眼，周子瑜卻也沒因此感到半分惱怒，只是悠悠睜開眼皮子，揹著槍走至包子身旁。

“如何？”行駛中的車微微晃動，卻不影響她的腳步。瞥了眼面前的九台螢幕，以及正專注其中、潛心敲打鍵盤的包子，張口詢問。

“程式已經隨著電子郵件成功移植到內部電腦，目前正在駭入，為了不打草驚蛇用了比較費工的手段，所以有些延誤。”話雖如此，但那從未停歇半刻的手以及怡然自得的笑容足以證明，這些繁瑣於她而言，也不過就是件游刃有餘的小事罷了。

拆了顆薄荷糖放入口中，微微頷首，隨後放心地返回到座位上，在顛簸中重新閉目養神，靜待抵達目標地。

“Get done.”彈了個響指，與此同時，她倆所搭乘的箱型車也停止了前進，撥開簾子的一角朝外頭探去，見兵分各路的其他人尚未抵達，索性起身再次來到包子手邊。

在包子的概略指引下，獲得關於建築內部概況的周子瑜先是以手指反覆敲點著槍枝握把，而後拇指輕輕箝著下巴，垂眸陷入深深沉思。

耳機陸續傳來了已抵達的回報，周子瑜也不再苦惱，讓他們先下車在草叢中藏身，畢竟過多的車輛同時停在附近，容易招惹不必要的注意。

“我們的後背，就交給妳了。”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包子的肩膀，轉過身準備下車前，閉上眼，抬起右手摀住左胸處，須臾，拉開車門一躍而下。

“收到，周隊...”見她跳下了車，包子趕忙出聲給予回應，就在車門關上之際，匆匆瞥見那人的淺淺笑意。

“……請一定要平安歸來。”對著空無一人的位置，包子愣愣而道，總有種不安的預感在蠢蠢欲動，擾亂心扉。

這肯定只是因為緊張而造成的幻覺，對吧？

蹲踞在草叢之中，不知不覺間一行人已經潛行至鄰近門口處，沿路上多少有站崗的人員，幸虧他們散漫，這才讓周子瑜能趁機悄無聲息地將其各個擊破。

“港口那邊沒看見有任何船隻的蹤影，估計交易時間還未到。”被派遣去查探敵情的李奧和小刀低聲回報，負重的狀態在樹林間迅速穿梭，卻不見他們的呼吸有紊亂的跡象。

雖然作為領袖的周子瑜沒有任何顯著的情緒表現，但圍聚在旁的其他人皆面露喜色，能在開戰前能聽見這則消息，無疑稱得上是個好的開端。

猛然回過頭，犀利的雙眸盯向遠方的樹叢，無奈是夜間時分，視線所及範圍淨是一片漆黑，於是拾起腳邊的石頭，分別朝著兩個方向擲去，豎耳仔細聆聽，卻只聽見草木婆娑的細碎窸窣。

錯覺嗎？微微皺起眉頭，雖心有疑慮，卻也沒有上前去一探究竟，畢竟這種時候，大局為重。

從失去意識的敵人身上摸出了進出門卡，貼在門邊，向左右兩側交換眼神，並深深地看了眼監視器的鏡頭，吐了口氣，將卡片插進機器裡，俐落刷下。

作為打頭的先鋒，玉澤演領著隊伍率先闖進大廳，手持步槍朝著敵人開火，趁著對方尚無招架之力火速佔領做為出入要道的大廳，全力掩護周子瑜與剩下的人員安全進到電梯。

這便是此次的作戰分配，將戰場一分為二，由包子將所有電梯停在一樓接引，好讓周子瑜等人可以迅速至上方的戰區進行進攻。

“交給你了。”將手重重搭在玉澤演的右肩，一刻也不敢耽擱，持槍跑向敞開著門的電梯，與夜雨堂的另一半部戰力趕往上頭樓層。

刺耳的警報聲在樓層間無限循環，玉澤演恍若未聞，鬆開了架在肩窩上的槍，鄭重地望著電梯口，直至厚重的金屬門緩緩閉合，樓層顯示器的數字逐漸跳升，這才重新持穩槍，指揮剩餘隊員照著安排繼續發動進攻。

電梯裡，全員手握著槍枝的護木以及握把，心懷忐忑，有些人的雙手甚至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著，覺得這略嫌狹小的密閉空間有些悶熱。

相較於他們的不自然，身經百戰的周子瑜顯得格外鎮定，從口袋中拿出最後一顆薄荷糖，拆了包裝後送入口中，獨屬薄荷的刺激沁涼剎那間襲上腦門，思緒頓時清晰明朗。

“牢記守則，然後，相信自己。”自顧自丟下了麼一句話，周子瑜將槍枝上膛，隨即在門開之際率先奔赴戰場，徒留下怔神的若干人。

“是的，周隊。”會過意的他們，總算是聽出了藏在話語中的鼓勵，揚起笑容，連忙快步上前並肩作戰。

轟炸般的射擊聲，撕碎了夜晚的靜謐，毅然決然地敲響沙場的大鐘，宣戰的同時就此揭開了序幕。